江南野获之百脚猪草

2016年春节期间，故乡的同学带我们去黄天荡清水蟹养殖场看看，同学每年从这儿的养殖场订了螃蟹送到北京给我们在京的同学一慰乡愁。

在蟹池边上，到处是螺蛳壳和水草，而那种水草，竟然是，百脚猪草！

我很好奇。蟹农夸我识货，告诉我这百脚猪草是用来喂螃蟹的。

我一愣，我从小到大，只知道这猪草用来喂猪喂鱼，还不知道养蟹人家还用它来喂螃蟹呢。蟹农跟我解释说，河蟹食杂，什么都吃，但主要吃水草小鱼虾和螺蛳，所以蟹池边上才会有螺蛳壳和百脚猪草，这就是用来喂螃蟹的。春天的时候，要收好多百脚猪草来喂螃蟹的。

原来如此。我一下子长了见识。

百脚猪草在中国大概分布很广，不惟是我故乡，我在北京奥体公园边的水塘里，也见过不少，摇曳在北方阳光下的浅水里，小鱼蹿游其间，倒也独成风景。倘若徐志摩见了，大概也会吟咏几句，未必输于康桥的荇草。

尽管我对这水草很熟悉，但我一直不知道这水草的大名。直到乡友一枝一叶兄告诉我，这水草叫菹草，也叫麦黄草——2016年春节我曾经在他家养睡莲金鱼的大缸里见过这草，如今小康人家，喜欢用这水草来养育装饰。

我还是习惯性地称它为百脚猪草。百脚猪草，是故乡对这种水草的旧称。因叶附着茎杆顺序生长，一层层，其形状蜈蚣，蜈蚣在故乡称为百脚虫，故这草也称百脚草，而百脚草在故乡主要是当猪饲料，故这猪草也就有了百脚猪草之名。

小时候故乡到处都有百脚猪草。它常生长于河道池塘的浅水滩上，或者沟渠里，一旦长开，密密麻麻。

那个时候，故乡无水不清，百脚猪草在水里的形状，清晰可见。每年春天，在故乡温暖的阳光下，看着百脚猪草在水中长出青绿色，鱼游虾蹿。待气温渐高，太阳更烈，这青绿色的水草，在水下渐渐变为黄褐色，鱼虾依然绕草信游，但鱼虾的颜色常混同于水草之色。这个时候，一些地方称百脚猪草也叫麦黄草，它的色泽变化呼应了麦收季节的到来。

据说这百脚猪草也是来自美洲，繁殖生长能力也超强。不过，我小时候似乎没有听说哪个生产队养过百脚猪草，百脚猪草通常算是野生之物，可以任人打捞。我们那里的百脚猪草来自何方，无人知道，大约是水系相通，漂游而来。

作为水乡，百脚猪草生长在河道池塘，自然也是食草鱼类口腹之物。草鱼喜好各种水草，百脚猪草自然也是草鱼的美味。

我小时候喂猪，主要靠的是草，百脚猪草与水花生水浮莲水葫芦一起，成了喂猪的当家草。打猪草捞百脚猪草，通常不会在早春。一来早春百脚猪草还没长开，二来早春水凉，小孩子们干这活，弄得湿漉漉的，得不偿失。

打捞百脚猪草的时候，通常在晚春或夏天。用两根竹竿，分开伸进河里或沟里，就着百脚猪草一夹，拧动几下，主要是把百脚猪草卷夹在竹竿上，然后使劲一扽，把猪草根部扽断，在水里来回涮几下，拖上来，松开竹竿，猪草就打上来了。

用竹竿打捞百脚猪草时，里边会夹着几条没来得及逃走的小鱼或者小虾，也是常有的事。

夏天的时候，除了用竹竿打百脚猪草，我和弟弟通常也会去河塘浅水滩里一把把拔，以拔猪草之名，行洗冷浴（游泳嬉水）之实，当然这个时候拔的猪草，不仅有百脚猪草，还有面条草，都是回家喂猪的。

百脚猪草里，小鱼小虾极多。我清晰记得，我们村前后两条战备沟里，百脚猪草丛里，都是小糠虾。每年夏秋，祖父父亲堂叔，都会拿着搪网，在百脚猪草丛里搪糠虾，每一网拖上来，里边不仅有百脚猪草杂物，还有活蹦乱跳的小鱼和糠虾，数量最多的自然是糠虾，网网不落空。

大概虾也爱百脚猪草吧。

这次在黄天荡蟹池边，我不仅知道了百脚猪草可以用来喂蟹，也知道了它还可以用来净化水质呢。

不过，故乡周边，百脚猪草少了，养蟹需要的量大，都是从外地订购的。这也算是故乡之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