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拿麦,换馍……每天每当这个时候,一个最熟悉的声音都会从俺庄的庄南头开始飘过来,穿透寂廖的小村上空,绕过一层又一层炊烟,在空旷的大街上荡悠。这声音渐近渐亮,一直等到吴庄的吴老头,背上背着一个盛馍的笆斗子,笆斗子上面还盖着个小棉被,一歪一扭地向这边走来。 拿麦 · 换馍 文 | 吴振海 乡村冬天的夜,来得格外的早。放学后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跑到大街上还没有疯扯多大一会儿,天就落黑了。散发着枯草味道的一缕缕炊烟,断断续续的从每家院子里飘出来,渐渐弥漫了整条大街。远边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女人的呼叫声,把孩子的乳名拉得又细又长。 拿麦,换馍……每天每当这个时候,一个最熟悉的声音都会从俺庄的庄南头开始飘过来,穿透寂廖的小村上空,绕过一层又一层炊烟,在空旷的大街上荡悠。这声音渐近渐亮,一直等到吴庄的吴老头,背上背着一个盛馍的笆斗子,笆斗子上面还盖着个小棉被,一歪一扭地向这边走来。 
我们立刻停止了各种游戏,呼啦一下子把他围起来。他开始笑迷迷地一个个地看着我们,又故意掀开盖馍的棉被的一角,露出半个雪白雪白的、像母亲的乳房一样雪白的蒸馍。接着伸长脖子,又是那长长的一声叫卖:拿麦,换馍…… 我本家永正弟弟,比我小一岁,他爷在供销社干事,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小时候带的可娇了。每天都是他第一个先跑回家,把他奶奶从家里拽出来,第一个举着雪白雪白的大蒸馍,在刚刚落黑的大街上幸福地奔跑。 
吃饭了……耳边清晰的传来我的乳名,那是我娘亲亲的呼唤。娘早早地就贴好了一锅锅饼,有时候锅饼里还掺和着一把豆杂面。但隔几天我也能拿麦去换一回蒸馍,那是又到了我爹和我爷闸草的日子。 自打我记事起,爷就在生产队里喂牲口。爷喂的牲口可多了,有牛,有驴,有枣红马,还有一个大骡子。整整一个冬天,这群牲口能把那个大山一样的麦秸垛一点点啃完。于是,我爹帮我爷爷闸草,就是常有的事情了。 冬天的午后,阳光照在生产队大院子里闲置的一片片犁铧上,发出锃亮锃亮的光芒。一大群麻雀围住麦秸垛不走,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爹那时三十多岁,虽然常年的营养不良把他蚕食得有些廋弱,但他将近一米八十的个头足够让他背起一片蓝天。爹一次次的抬起闸刀,又一次次狠狠地落下。爷爷不停断地续上一拤子一拤子长麦秸,把它们一刀一刀地切得细碎。那些躲藏在麦秸芯里的、或者是麦穗最后边被麦穗夹裹得最紧最紧的、黄金一样子的、梦幻一样子的麦粒子,在两个大男人的汗珠子里,在旁边玩耍的我的尽情期待中,在一大家人绽开的笑靥里,魔幻一般地夺目而生了。整整一个下午,爹和爷闸碎的麦秸足足堆满了一间屋子,足够十几条大牲口美美的吃上一个星期。同时也收获了小半兜能换回一个蒸馍的黄灿灿的麦粒子。 
爹孝顺。当娘扯着我最后一个从卖馍的吴老头那里换回一个蒸馍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当我把那个用抹布包紧的、还散发着余香的白蒸馍送到牲口屋我爷爷的手里时,他每每掰下一口算是对我的疼爱。 又甜又软的大蒸馍,又白又细的大蒸馍,像生日一样诱人的大蒸馍。像母亲乳房一样甘醇可口的大蒸馍。还有像醉梦一样高高大大的麦秸垛,还有像母亲怀抱一样温暖自在的麦秸窝,还有那个永远难以忘怀的长冬季,还有那些苦涩快乐的落黑夜。 咀嚼着那口香甜甜的白蒸馍酣然入睡。拿麦,换馍……吴老头那又粗又憨的叫卖声,又一次拉远了我的梦景。我梦见从麦秸垛里扒出来很多很多白蒸馍,我还梦见吴老头走着走着绊倒了,满地滚落的都是白蒸馍。 注: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如需转载请联系小编。图片一、二:冰心玉壶(论坛网名),图片三:杨俊祥。 作者简介 吴振海(醉鱼)。商丘市一高数学教师。河南省首届名师,商丘市首届名班主任50人之一。诗歌,散文作品散见于《诗刊》,《巴山文学》,《大河诗刊》,《河南诗人》,《大河报》,《自然文学》,《郑州晚报》,《中国测绘报》,《教育时报》,《新乡日报》,《拉萨日报》,《商丘日报》,《濮阳日报》,《中国诗歌地理》,《河南经济报》,《京九晚报》。商丘市诗歌学会秘书长,市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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