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益母草和老中医 文/杨暖 去年秋天的时候,院落前后生有很多益母草,一丛一丛,长在树底下有阳光漏下的空隙里。夏时,还是一丛一丛的小圆叶子,等到秋天,完全长成茂盛从生的野蒿样,茎杆呈四棱形,小圆叶一节一节长上去,每一节都缀着唇形的小花朵,婉约的紫色,小花朵是很秀美的。采下整棵植株,晒干,剪成小段,就是药店里的一味中草药,益母草。 我在中药店买过益母草,有调血化淤的作用,就那样泡水喝,奇苦无比。喝了两次,就坚持不下去,苦死了,我觉得胃腑都苦抽抽了。再没有喝过。一个女友常吃益母草煮鸡蛋,也是调补气血,美颜养身的功效吧。也不知道益母草煮过的鸡蛋会不会很苦,我没有尝试过。我倒是亲手煮过当归红枣蛋,鸡蛋里一股浓郁的当归味,不难吃,也算不得多好吃,心里使劲想着对身体有好处,是可以吃下去的。 秋天的时候,收购药草的车子开到村子里,谁家春夏时节拾掇得有药草,蒲公英,车前草,鹅不食,夏枯草,艾草,益母草等等,都是常见的药草。去年那个车子停在我家院子前,车上装了满满一车药草,有的是刚割下来的,还带着新鲜的花。有的是晒干的成品,装在袋子里。我们坐大门口闲话,收药草的车子停下来,打问家里有没有晒干的药草。那时候宝贝才一岁多,奶奶很多精力都在围着孩子转,就说,今年没有哇,顾不上割。长在家门口也顾不上拾掇。 奶奶认识很多药草,还能知晓这些药草的大致功效。我对乡下的哪一种花草感兴趣,又不知晓时,回来打问下奶奶,她基本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知晓哪一种药草哪个角落生得多。春天的时候,我想挖点蒲公英泡茶,奶奶拿把小铲子就出去了,一顿饭的功夫抱回来一堆。大抵一辈子生活在乡村,乡村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了,欢同旧识。 村里有个老中医,早一代的家族里有人行医,通晓医法,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凋蔽了的,行医问药谈不上,但药草知识依然丰富,五里八村的人家常有人找他开个小偏方,冶冶小毛病。有那么几天,仔仔总是哭闹不安,医生查不出什么问题,还很不耐烦。奶奶就和我商量,去找那个老中医看看,兴许有用。我将信将疑,也被孩子闹得心慌慌,就抱过去了。 老中医在村子里养牛,村后有他的养牛场。我常常推着仔仔去看牛栏里的小牛犊,老牛们拴在牛栏里吃草料,这些初生的小牛犊们就在院子里撒欢儿,萌萌的,很可爱的样子。扯些青草菜叶喂小牛犊,小牛犊们睁着骨碌碌的牛眼睛,争先挤在牛栏前抢吃,看得我们很快乐。有一回,仔仔回来告诉我,他摸摸小牛犊的头了,奶奶把他领进去的。刚一听把我唬了一跳,仔仔每次对我提要求,想摸摸小牛犊的脑袋,我都不敢叫他靠近,也不敢叫小牛犊靠近他。记得小的时候,我家里也有养牛,老黄牛性情温厚,我和弟弟还骑到牛背上去放牛,牧童骑黄牛,是挺惬意的,真没觉得害怕。是不是在城里呆久了,和大自然慢慢疏远了,就对很多事物生出防备心,包括这些小牛犊们。 还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周晴上回告诉我,她回娘家时,在路边的人家看到一只大羊吃草,就忍不住夸赞,你家的羊长得真大啊。结果,那户人家狂笑,因为那是一头乳白色皮毛的小牛犊。人家把这当成笑话传到她家人耳朵里,家里人又好一通笑她。周晴说给我听,我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中医的家就在牛栏前面。他看看仔仔的脸色,又摸摸手心,说,孩子受点惊吓,定定惊就好。开了个偏方,有白茅根、蝉衣、红枣,还有一味什么,我一时记不起了。冬天的早上,到地头挖到一把白茅根,红枣亦有,就是那一味蝉衣,夏天的蝉脱下的外壳,问遍村子都没有人家收藏。正百计无施,打算跑到县城药房购买时,村里有个大哥过来说,他家亲戚放得有,在某某某村。于是就央他去讨一些,那个大哥也热心,骑着摩托车一阵风跑去了,半个小时就拿回一包蝉衣。 那个药方煮一碗水,仔仔喝了一天,当夜就睡得安稳些,第二天又煮一碗喝,当真相安无事了。事后,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又叹服。民间有高人,比如中医,比如手工,民间原来有各式各样的手艺人,基本都凋蔽了。曾经拥有着这样那样绝活的民间,如今已经失去自己的特色,农村城镇化的冲击,眼看着一个属于乡村的时代没落了,乡村文明渐行渐远。 这个秋天,收购药草的车子还没有到来,大概也快来了吧。奶奶在秋收的地埂上,刚挖到很多鹅不食,晒在院子里,很好闻的药草味。春天晒干的车前草,又倒腾在院子里重新晾晒。不知为何,去年院落前后很多野生益母草的地方,今年却了了无几。倒是去山上一趟,看到山路两边的草丛里,益母草正开着婉约的小紫花,一丛一丛密生在秋天的山道上。 注:文章经作者授权发表,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简介 杨暖 专栏作者。婉约派的河南妹子。 南方十年,现乡居故园。 山川草木,闲阳流水人间味,做一个风物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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