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这家的男人和女人很忙,忙得早出晚归,春播秋收时要耕地,农闲时又要做手艺活。男人有一手铺贴地板砖的好手艺,十里八村盖房子,会请他们过去,女人给男人做帮手,两人常开着一辆电动车,风风火火出去,风风火火回来。 乡野的荞麦花 文|杨暖 在南方工作的时候,有客户给我寄了一套航空杂志,其中一本留存至今。那是一本特写秋季乡村景色的南航杂志,是太行山深处的郭亮村,千米绝壁隔绝出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石头老屋柿子林,村前村后种有大片大片的荞麦花。秋天里,柿叶落尽,人家乌青的屋顶上挂着红亮亮的柿子,夜宿石屋,星月下荞麦花如雪。那一期的图文皆洋溢着乡野美好的气息,我很喜欢。 那是第一次通过图片留意到荞麦花,深秋时节万叶落尽,老屋被雪白的荞麦花包围,会产生令人窒息的美感。我将那本杂志留存着,是想有一天可以走到那里去,亲身感受下山里人家的生活气息,再翻翻旧杂志里的此情此景,那样的体验应该很有意思吧。
“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独出门前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夜宿乡村的秋夜,霜草苍苍,夜色茫茫。我独自一人走到前门眺望田野,如银的月光照着一望无际的荞麦田,远远望去,满地荞麦花洁白如雪。这是香山居士的《村夜》,他描绘了“月明荞麦花如雪”的唐代乡村秋景,一派苍古恬淡,浑然天成。至今读来,好像那场景就在那山野里发生着,一点儿不觉得遥远,也不觉得那只是诗,而是朴素亲切的生活。 近日我常听班德瑞的曲子,专辑“旭日之丘”有一首《漫漫归乡路》,舒漫悠长,总是听着听着就沉浸在那个气氛中,好像那并不是一首曲子,而是乡野清润的空气,任我走在路上,听到心里,在吐纳呼吸之间成为其中的一分子。这便也是美的力量,它们都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而是真真正正贴近生活,让人感觉触手可及,就在身边。 就像我看到山村乡野的荞麦花,虽然没有亲临现场,却感同身受,身临其境。我对美的山野景致有着天然的喜好,就像蜜蜂嗅着花蜜的味道,蝴蝶停在青草尖上,那是自然而然从心里长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厌倦。就像我对故乡的情感,我喜欢这里宁静阔远的乡野,大片的农田、村寨、山水茶园,还有大山深处一些传统安静的风物气象。那是古老的农耕文化延伸过来的乡土文明,自然田野,民风民俗,还没有被工业文明全面淹没。这些年在外面东奔西走,看见的游走的感怀的,都是人家的故乡,却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这片生养我的土地。大中原风物浓厚,我并不知晓多少。我对故乡的记忆都源于童年,那十来年的乡村生活几乎奠定了我对家园的全部认知,再后来,我远走他乡,在多个地方辗转,心境一直有漂浮的感觉,如夜航船行在水上,倒影清晰可见,却水色茫茫。不知晓小船要行到哪个地方靠岸,也不知沿途会有什么样的风光风景或风雨风波。
“千帆过尽,把人世风景都看透。”“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对我而言,当下更想把脚下的这片土地好好打量下,故乡之所以为故乡,总与外面的世界有所不同吧,我想走到那些日月山川、河水清流里去,亲身感受下它的肌理和气息。 初回到乡下这些时日,生活半径还是很小的,对于那些热爱乡野的人们来说,乡野生活的鲜活度和丰富性要比在城里得到的多,我一直沉浸在小村带来的安定感和新鲜感,日出月落,花花草草,就算是小村里这些平常的物什也唤起亲切的慰籍。安于乡村的寻常,还是听从远方的召唤,都不如跟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吧。 昨天早上,我无意中经过村里一户人家的后院,眼前豁然一亮,喔,村里还有人种荞麦花呢。这是一处红砖墙的老房子,靠近村子的最东部,房子外面就是大片的农田和菜园,一条莎草小路通向地头。因为僻静,平常少有人走,晨光无什遮挡,尽数倾洒在那面红砖墙上,红格子的砖墙与细碎洁白的小花相映衬,纯朴自然,一派田园农家的恬淡安逸。 我站在那里拍荞麦花,才发现这座老房子四周皆种满了果树瓜菜小花。三四丛白菊长在墙根,已经结了密实的花苞。两棵大柿子树,高处还挂着五六个金黄的柿子,南瓜从墙角爬藤,攀爬到柿树上,柿树下面就那么吊着三个长滚滚的老南瓜,也是金黄的颜色。荞麦花的另一边,土壤松软之处,栽着一小片红薯,藤蔓已冒出淡紫的红薯花。 房前屋后,真是一点都没有浪费,特别是那一片荞麦花正好撒种在东墙下,每日晨光映着,清白的花叶扑上红墙,那么随意自然,却又刚刚好。老房子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三十出头的年龄,大儿小女,都爱花花草草。村里好多人家都将老房子推倒,盖了新楼,贴明晃晃的瓷片。他们却不,一家人住在素朴的老房子里,前面有大大的宅院,院落前面砌了花池,桂花、月季、凤仙、紫茉莉、太阳花,乡下常见的花木,他家都有。这家的男人和女人很忙,忙得早出晚归,春播秋收时要耕地,农闲时又要做手艺活。男人有一手铺贴地板砖的好手艺,十里八村盖房子,会请他们过去,女人给男人做帮手,两人常开着一辆电动车,风风火火出去,风风火火回来。
夏天的傍晚,娃娃们挤在他们的大院前玩耍,我也跟过去乘凉聊天。院子前有一丛月季花正开得撩人,蓬蓬勃勃一树大花球,成千上百的橙色花朵纷至踏来。男人女人回来了,冲了凉,也捧着饭碗在花池上聊天,给我聊月季花怎么种的,君子兰在哪里挖的,佛甲草会从房顶上长长披下来。 我在心里叹,这真是一户好人家啊。有良田有大大的宅院,有老人有可爱的儿女,有一手自给自足的好手艺,还有那种认真生活的热诚劲。他们把生活过得踏踏实实的,无多纷扰无多妄念,一点也不虚浮,那满院子的花草该是多么知足啊。还有这红砖墙下的荞麦花,这爱花的人家大概是把荞麦当花养了,是花,还是麦子呢,且不管吧,就那种恬淡安然的范儿,挺叫人着迷的。 注:文章经作者授权发表,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简介 杨暖 专栏作者。婉约派的河南妹子。 南方十年,现乡居故园。 山川草木,闲阳流水人间味,做一个风物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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