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氏宗祠

申赋渔

红荣老人(左)在自家田里

申村废弃的小学里坍塌的校舍
在作家申赋渔的记忆里,故乡申村这个苏北的普通村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瓦匠、篾匠、修锅匠、扎灯匠……身怀各种手艺的匠人们构成了乡村社会重要而鲜活的元素,使得“人与人的距离很近”。
“今天的农村已经看不到手艺人的身影,他们已经逐渐被人们遗忘。”8月的一天,再次回到故乡的作家感慨,“他们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而今,这个环断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他觉得,这些背离时代远去的手艺人的故事,就是故乡的记忆。
在作家申赋渔的的记忆中,故乡申村这个苏北的普通村庄曾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瓦匠、篾匠、修锅匠、扎灯匠……身怀各种手艺的匠人们构成了乡村社会重要而鲜活的元素,使得“人与人的距离很近”。
祖父申同守是他笔下记录的第一位匠人。祖父生于1911年,在世的时候,以手艺精湛而声名远播,前来请他做木匠活儿的人遍布方圆百里。
更为传奇的是,祖父有一把能够“通灵”的大锯,据父辈们讲,有时半夜里,大锯会自己发出”铮“的一声巨响,仿佛锯条要崩断了一般。这个时候,家里人便赶紧起床准备,第二天一早,定会有人上门,请祖父去做寿材。
祖父1993年去世,而今,这个传奇的故事随着祖父的故去而渐渐被岁月尘封,大锯的锯条也早已锈迹斑斑。
“今天的农村已经看不到手艺人的身影。和祖父一样,这些匠人也已经逐渐被人们遗忘。”8月的一天,再次回到故乡的作家感慨,“他们是从古至今代代延续的一环,而今,这个环断了,我的故乡也就真正没有了。”
5年前,申赋渔开始着手写作一本记录故乡的书,并最终将其取名为《匠人》,他觉得,这些背离时代远去的手艺人们的故事,就是故乡的记忆。
农村的匠人存在等级,手艺最好的,人们直接用工匠名称呼
申村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姓申,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初年。族谱记载,申村的第一代申良三是从苏州阊门迁到这里。1970年出生的申赋渔已经是第十七代子孙,那时,这个村庄是拥有上万人的大村。
人多田少,村民们便想尽法子学一门手艺,学手艺不光靠勤奋,更需要天资聪慧,因此,能真正成为手艺人的只是少数,在村子里很受尊重。
申赋渔的祖父申同守在世的时候,村里人几乎从来不叫他的名字,而直接称呼他 “木匠”。“用工匠的类别来称呼手艺人,是对手艺人的尊称。”申赋渔说。
农村的匠人存在等级,手艺最好的,人们直接用工匠名称呼,次之的,则在工匠名前加上对方的名字,或者在前面加上个“二”,再往下的则算不上匠人,只能作为打下手的伙计,被人直呼其名。
祖父原本用不着做木匠,他家里经营一个很大的米行,改变他家族命运的是村里的秤匠。1911年,祖父出生没几个月,秤匠一把火,烧了申同守家的米行。
顾名思义,秤匠的工作就是制秤,古人将秤叫作“权衡”,需要匠人仔细而公允,秤匠制秤总是从春分这天开始,因为春分日夜均分,象征公平。
秤匠与祖父家并无深仇大恨,只是那一年没了皇帝,时局动荡,秤匠觉得什么都不如土地牢靠,想要买地,却被祖父的伯父抢了先,继而怀恨在心。
纵火的事情很快便败露了,秤匠觉得无脸见人,每天神思恍惚,家里人的状态也愈发萎靡,特别是他的二儿子五寿,越长大越显现出一脸呆相。
秤匠请了道士来化解,道士给他相了面之后连连摇头,说他是天上地煞星的账房先生转世,因贪图钱财被罚下人间,却仍不知悔改,伤了阴德。
“你家会出三代的呆子,五寿是第一个。”道士预言。
秤匠想尽办法破解,他请道士作法,对不肯嫁女儿给傻儿子的娃娃亲家以死相逼,随着时间的流逝,道士的预言却还是慢慢成真了。
除了儿子五寿,秤匠的孙子、重孙里面各有一个呆子,到了第四代人反而都正常了。这故事听上去很玄,但是村里的老人们都是这样口口相传。
也是因为秤匠,申赋渔的祖父吃了不少苦。18岁时,家里人为了他将来能有个谋生的手艺,给他签下了拜师状,送他去村里的木匠家做学徒。祖父的师傅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对学徒动辄打骂,还曾经把斧头直接扔到祖父的头上,砸得鲜血直流。
这位暴躁师傅送给祖父最具价值的东西并非木匠的手艺,而是那把传奇的大锯。申同守出师后依靠自己的努力自立门户,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成为十里八村最好的木匠,很受人尊重。
秤匠家的最后一个呆子叫五头,几年前申赋渔回申村过年,还在河边遇到他,此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穿着崭新的棉袄,手里捏了根没有点着的香烟朝着申赋渔笑:“呵呵,过年。” 申赋渔也朝他点点头。仿佛是一百多年后,两个家族的某种和解。
秤匠家的第四代已经搬到了县城,这个在GPS上无法定位的村庄也在2008年与旁边的东临村合并,改名为东申村。
申赋渔曾在书里这样介绍申村的位置:长江流到苏北高港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这个湾向东伸出一条小河,沿河长着一排很老的银杏树。银杏树领着人们向东20多公里,便到了长着更多银杏树的申村。
记忆中的故乡坐标明确,而今,驾车从南京出发回申村的路上,这个中年作家却几度在公路岔口减速、犹疑,找不到方向。
责任编辑:刘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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