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没亮,父亲就起床了,点一盏煤油灯,轻轻套上防风罩,给牛轧草。妈,开始做饭。 那年,我不到八岁。 我正在梦里和小伙伴们玩着“渡江侦查记”的剧情,看过电影的都知道,扛枪的肩膀被敌人发现了,电影里是大家据理力争,躲过一劫,而我没有…… 
敌人的砍刀高举,我知道,接下来就是我的脑袋滚的远远的,我扯着喉咙想喊,却没有发出声音,睁大的眼睛里慢慢清晰出现的是妈的面孔。 “赶紧起床了,一会儿上后梁犁地!”妈说。 “好的!”没有被敌人杀害,我很高兴,翻身起床。 一切整理妥当就出发了。 
爸在前面,挑一对竹筐,我们叫它“炭篓”,可能更早的作用是用来装炭的吧。前面筐子里放的是大半袋“碳氨”,后面筐子里是一筐草木灰,配重的还有一张木犁。 在孩子们的心里,爸爸几乎拥有孙悟空一样的超大能力,有力气,有智慧,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 妈在后面,背着一张耙地的木耙,上面还绑着绳索之类的。 我呢,最后面的一头牛是我牵着的。 有时候它走的太快,一下子把我顶到前面的牛屁股上了,被前面母牛臭哄哄的尾巴扫在脸上,有时候,它又不走了,啃食着路边的野草,我使劲拽那绳子,把它的鼻子拽的很长,它只是甩一下头,唛一声,表示不满意。 终于到了地里,爸放下挑子,赶紧去地边割一些草给牛吃,毕竟要让它们娘俩干半天活,草料必须保证。 
我们呢,也休息一会儿,妈有些希望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辛苦的种地。 后梁,是指村子后面山顶上的耕地,豫西山区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叫“后梁”的耕地名称,都是在山梁之上。 摆好绳索,把牛“索头”放在牛肩上,固定好。牛索头是一个弓形的木头,如果固定不好,脱落了,有可能会勒着牛脖子,它就不走了。两头牛都套好了,调整一下,再给它俩嘴上带上“牛笼子”,就可以开始了。 
两头牛,一个小时并不能耕出多少地。我的任务是牵牛,拉着绑在两头牛“牛鼻角”上的绳子,一只脚走在“墒沟”里,一只脚走在平地上,返回时,生铁的犁面铲出一尺深的沟,把沟里的泥土分散出来。 那条沟,就叫“墒沟”。半天下来,总是一只脚高,一只脚低,就跟赵本山的小品里说的一样,“走着走着就瘸了!”需要好一会调整。 好不容易犁完了,取下“牛笼子”,给他们提一桶放了大盐的泉水,再给每头牛喂上一把黄豆,算是给他们这大半天的奖励。 犁地的空间,妈已经下山准备其他的事情了,只见妈从地边艾草丛里拿出来一瓶“小香槟”,对我招招手。 
接下来的耙地,我不用牵牛,抱着一瓶小香槟,慢慢享受。 木耙有将近3米的长度,一边是连接绳索的铁环,一边钉着一排一尺多长铁钉,他们的作用是把犁出来的大土块耙碎。 “吁,喔喔!”爸已经站在木耙上,手握控制木耙的绳子,“得儿!”一甩鞭子,两头牛飞快跑起来。 犁地的时候,两头牛磨磨蹭蹭,不用鞭子抽他们,它们几乎不走,犁面深深插在泥土里,能够想象的到需要很大的拉力。现在好了,木耙只是在土地表面,还吃了黄豆喝了盐水,他们几乎跑了起来。 我看站在木耙上有一种滑雪车的感觉,非得也要上去,爸不同意。那只不听话的黄牛走过我身边,我生气的拍了它一下,没想到它加紧两步,和旁边的牛错开了步伐节奏,“牛索头”偏了,它那碗口大的大脚踩在我的“蹬倒山”运动鞋上。 我娇气的尖叫,妈止住了牛,爸跳下来,用鞭柑敲打牛腿,抽出我的脚。 
幸好,泥土比较软,脚没什么大事,表皮破了,爸揉了一把刺芥叶子,揉碎敷在脚面上,让一旁休息。 再后来,有小型旋耕机,人们纷纷外出打工,养牛的少了,也没有人再用牛耕地了。没有上过犁耙,成了这辈子身为农民的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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