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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批王国”里的商道传说
2011-11-09   来源:佛山农批网  作者:一日一天   字体:【 】  浏览:46次   评论:0


全国最大的农批市场即将搬迁。

9月29日,布吉农批市场正式开始北迁至平湖海吉星物流园。

布吉农批市场是深圳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旗舰”,创立于1989年,汇集了来自全国30多个省市的数万名批发商,曾连续17年交易额排名全国第一,2010年交易额达190多亿元。其实践出的布吉模式,打破了工商部门既办市场又管市场的格局,曾经由市长担纲的城市菜篮子工程变身为市场支撑,激活了市场元素的活力,在其后数十年里,影响了国内各地政府对农批市场管理的价值观。

布吉农批的22年发展,除了政府、管理方出色的定位、规划和运营之外,更与市场里数千名商户的支持离不开。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个体商户,文化程度不高,依靠汗水和诚信,改变了个人命运,更成为布吉农批创造各种世界和国家级纪录的幕后功臣。

近些年,随着周边市场开始崛起,加上自身发展条件受限,布吉农批逐渐丧失了一级批发市场的地位,话语权逐渐旁落,管理方决定迁移。

繁华落尽,喧嚣不再。一个多月过去了,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打拼往事在商户们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打捞这些百姓的记忆碎片,或能寻找到过去30年的深圳精神的另一个注脚。

菜商阿发已经62岁了,来深圳30年,最近第一次得闲歇了半个月。

1982年,瘦小的他揣着15块钱来到特区卖菜,过几年搬进布吉农批市场,随后与市场风雨兼程。上月初,随着市场要搬迁,他不得不提着老秤杆,离开装满22年记忆的旧档口。

布吉农批市场是深圳最大的“菜篮子”,交易额曾17年在全国居首,“企业办市场,市场企业化”的布吉模式,改变了传统的行政管理模式,仍在影响绝大多数中国人的餐桌。

这个市场,有数千名阿发一样的个体户的身影,在深圳三十多年的改革大潮中,他们带着全国各地的泥土味,落脚深圳,将在老家种田的念想捎到一个个逼仄的档口上,在蔬菜、水果、干货或副食品中淘金。他们还走南闯北,带动内地农业走向市场,由此创造了一代个体户创业传奇。

这些草根淘金者识字不多,早一辈已经晚年,年轻一辈亦迈向不惑,赚取了人生应得的财富,在布吉农批市场整体搬迁即将到来之际,一起面临重大人生拐点。

带着15块钱闯世界

1982年,30岁的阿发揣着从山上挑木头卖换来的15元,买了一张7.25元车票,从老家普宁县,搭上了去深圳的客车。雨中颠簸,两天两夜才抵达。

在此两年前的8月26日,经国务院批准,深圳成为中国首个经济特区,中国南大门向世界打开。此后,全国各地的人们,带着色彩斑斓的淘金梦,来深圳打拼。

带着蛇皮袋的阿发是这股历史洪流中的一分子。阿发个子瘦小,在家只上过一年学,家里一无所有,到深圳后他跟着老乡去卖菜,晚上睡地板,警察查户口时还得四处躲。

但是,在深圳一天能赚到手三五块,吃餐饭才5毛,让阿发咬紧牙留下来:这比在老家拿5分工分强得多,“在老家饿怕了,穷怕了”。

“穷怕了”是这代人的心声。一年后,年轻画师阿雄,从家乡惠来县,带着50块钱、4块面包,坐了20个小时车,落脚湖贝路,当晚找不到人,就睡在马路边。

阿雄农家出生,但擅工艺画,在家一个月能赚100元,出口台湾、东南亚,后生意低落,在老乡鼓励下来到深圳。他学做水果生意,先是帮忙搬运,但才90来斤的他,要搬80斤货,搬不动,被人弃掉。只好帮老乡打杂,干了十天,老乡说亏本,分文未得,但他看会生意经,就跑回家凑钱,揣着五百元再回湖贝路,转了一个档口,自己做。

从为人打零工,到自己摆档口,是这些个体户深圳淘金人生的第一次飞跃。跟阿雄一样,干了一个多月,阿发攒了几十元,跟5个人合伙开档口做起生意。“那时钱值钱,凑个一百块,就能进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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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踩三轮”到“包飞机”

农产品批发市场关乎百姓各类日用,价格稍稍跳动,就触及所有人的神经。深圳发展日新月异,“菜篮子工程”被视为政府重点工程。

1988年,经深圳市人民政府“深府办(1988)1181号”文批准,深圳市农产品批发公司成立。次年10月,9万多平方米的布吉农产品批发市场开业。

39岁的阿杰依然记得,22年前的10月27日下午,他按叔叔叮嘱,踩着一辆小三轮,带着一车锅碗盆筷、衣物包袱,经过八卦岭、泥岗桥,一路坑坑洼洼。当时路边种满了瘦高的桉树,一如他当年的躯干。

阿杰赶在布吉农批市场开业前的一天来到,眼前是一片用铁皮搭起的简易棚户房,周边稀稀落落地有些草铺村农户,鸡鸭成群,鱼游河底。

小学文化毕业后,阿杰家里无钱继续,只好来深圳跟着叔叔卖菜。面对这个市场,他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人生最好的时光会留在这里。

布吉农批市场从注册到建立仅8个月,但公司总经理唐学逵曾为此两次吐血。据本地媒体介绍,一次是因为建设时劳累过度和着急,一次是因为建成后的压力突然释放。

当时一穷二白,让唐学逵烦心的,一是缺乏农批市场工程款和后续建设资金,一是农批市场引个体户入市场的机制障碍。

据本地媒体报道,为了弥补工程款和后续建设资金2300万元缺口,唐学逵向批发商们推销市场档位未来租用权,每平米租金20元,租期越长,价钱越便宜,租用50年的档位,每平米租金仅5元钱,前提是要预交。

草创之期,农批市场配套简陋,除了一片铁皮屋,只有一条通往城区的柏油路,通讯、住宿、吃饭都困难。

一开始,大部分档口是锁链关着的,里面全是破筐烂水果蔬菜,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地上淤泥寸厚,稍不小心,还会踩着一堆粪便。

因为姓“资”姓“商”尚未定论,法律、政策对此亦无定论,而社会对个体户尚含歧见,制度上更要求市场必须保证国有经济的主体地位,当时,唐学逵却巧妙地设法绕过“个体户”敏感字眼,获得深圳市政府的支持。

此外,据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提供的回忆资料,当时布吉农批市场大胆实行“三个放开”:价格放开,批发价格完全由市场决定;经营范围放开,经营者根据市场供求规律,通过各种手段拓展货源渠道;三是经营主体放开,面向全国招租。引入多种经济入场,国有、集体、个体一起竞争。

1993年,象征深圳“菜篮子”的大白菜汉白玉雕塑,在新广场上剪彩。次年开始,市场逐步打开,走向繁荣,曾出现了个体户包飞机运菜的场景,至于包火车皮,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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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全国市场话语权的农批王国

从无立足之地,到经商有定所,加上一系列政策陆续放开,越来越多的农批商户闻讯而来。辗转6个市场的阿发,在布吉农批市场,凑钱加贷款,买了个小档口,一心卖菜,一干就是22年。

个体户们的创业激情四射,脏、乱、差的环境,都不算啥。

36岁的网友红海浪回忆其1990年初次来到市场的情景:“当你看到那些少数开着档的商户时你无语了,个个都精神抖擞,叫卖声,爽朗的笑声,四轮车吱呀的声音,装卸工人低沉的吼叫声,一片生机勃勃,和环境形成一个很鲜明的对比。”

一个档口,通常两种生活:档口上的装卸货、售卖产品;南北采购,去产地拉生意。

17岁的阿杰得到叔叔帮衬,与父亲经营一个档口,成了菜场最年轻的档主。过节时72个小时不眠不休,一年四季,有节日是最辛苦的时候。而且睡眠日夜颠倒。做水果的“红海浪”一般凌晨2-3点钟做到傍晚7点钟。

“那时很辛苦,没有住处,就住在档口,扫扫睡在地板上。因为地板潮湿和烂菜的影响,我生了皮肤病,现在一身污斑。”阿杰说。

实际上,在布吉市场建立之前,深圳农产品批发商户们早已踏遍中国。1983年,阿雄开始去海南、福建、新疆和潮州老家收购农产品。

但布吉市场建立之后,农批商队伍更大。新疆、大连、海南,各地都去,零下20度,去水果生产队,询问有啥好水果,很多水果全国还没上市,深圳就已经摆上摊了。

每一个农批商的心里,都有一本描写自己的不死传奇。阿发称自己这些年里有“三不死”:在山区峭壁上夜间逆行不死,运砖车擦肩撞过近在咫尺不死,劫匪劫杀临时脱险不死。

这个长相精瘦的潮汕人,年已六旬,双眸炯炯。当年每次去外地收菜,都会将钱藏在破麻袋里,与两三个同伴,扮成民工,一路闭口,不敢透声气。

阿发只是普通的农批商,但其足迹遍布各地,海南、内蒙古、广西、北京、上海、江西等等,茄瓜、苦瓜、豆角、红椒、菜花、大红椒、菠菜……只要能赚钱的菜,他都做过。

农批商与山区农户、产地建立了紧密关系,打开了农村市场。“在海南做蔬菜,药钱我出、技术我出、种子我出。农户出地、出力、种好,再出钱收走。”而在甘肃武威天柱,阿雄先给农户一家垫两万元,去种菜,再帮开着山东的采果机,来收。

这些农批商像蜜蜂一样在市场和产地之间奔忙,传递了市场和产地的一手信息,满足深港、东南亚乃至欧美农产品市场,一度掌控全国农产品市场的话语权。

在深港,西瓜原初只有5到7月可吃,但经过农批商的媒介,引入反季节产品,在一年里,西瓜生产地经历了海南,广东徐闻、广西、珠三角地区、江西、福建,又回到海南的圈形循环。

1995年,布吉农批市场经过扩建,增加为按交易品类分为A、B、C、D、E、F、K座,以及天光交易区和加工配送区等10个交易区,1200多个固定商铺,2000多个简易摊档,原有的商户一心长租于此,新的商户亦纷至沓来,达3000余名经销商。

这个农批王国的心脏就在布吉。繁盛时期,布吉农批市场经营的蔬菜、水果、粮油和土特产品,分别占深圳市民消费量的85%、90%、40%和65%以上,不但满足了深圳700万居民的生活所需,而且还辐射到整个华南地区(包括港澳台)乃至全国,并与东南亚、南非及欧美等市场建立了频繁的贸易往来。

其管理经验,不仅让深圳少了“白菜市长”、“水果市长”,也给全国带来布吉模式。前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等中央领导曾来此视察。据国家经贸委当时一项统计数据显示,到1998年,全国各地建设的布吉模式农批市场已超过10万个。

2010年,阿发拿出前10多年的家底,又从银行和朋友接款,花58万,买下一个租期为30年的档口,决定将余生心力安放在这里,好让4个儿女好好在深圳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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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种出来的商道

“农产品批发商主要跟农户打交道,为了做长久,要跟农户做朋友、伙伴,为此不惜自己亏本甚至破产。”阿雄说。

1980年代的8年时间里,阿雄每年都去福建收农产品,刮台风亏本也不误,收完有机会放电影给村民看,当地小娃娃都知道广东深圳来的“雄哥”、“雄老板”。

1988年,阿雄在新疆,拉4火车皮、一万多件的葡萄,因为当时尚未出现包装箱,颠簸一天一夜,全在车上压烂了,1天亏20万。又一次,因汽车制冷,半路上打气不够,也亏25万。

有的失败者甚至一生一蹶不振。钟老板在1993年,因为清水河爆炸,损失了58万元,遂不得不告别了农批行业。

但更多的人,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因为他们本就来自土地,重新爬起反而更有力。在2008年春,阿雄的400万成本的人参果,又在南下的路上,遇上雪灾,遭遇破产。现在他还在做。

天灾之外,还有商业风险,比如第二经销商违约跑单,造成批发商巨额亏损。而农批商在农产品商业链中,处于中间地位,一般是产地、农批商、第二经销商、顾客。在行规里,批发商会把货先发给第二经销商,先收三成的钱,三日内验货,其余欠款要卖完货才结账,有时候等二三个月才结账,尤其是向东南亚地区,一次上百万到数百万元的货物,风险巨大。

据业内人士粗略估计,近几年,仅布吉农批市场蔬菜市场一年因跑单批发商的损失就达1.5亿。

同样,在与上游产地联系时,产地来货时,也需要那边下游第二经销商卖出产品来款才能给产地,而且给产地农户一般都是现金。

因此,农批生意,资金链流通风险巨大。一旦商家违信,不给钱,带来巨额亏损,受害商户往往倾家荡产,还负债累累,却投诉无门。

于是,这些商户更强调生意场的商道。十几位受访的蔬菜、水果、干货、副食品等老商户称:自己是农民后代,只会以“地里种出”的道理,跟农民打交道。

经过22年发展,布吉农批市场国内农批龙头地位旁落。广州有13个农批市场、东莞也有10个,抢占了深圳大量份额,一些布吉商户也因深圳配套落后,移师外地。

9月29日,深圳市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决定,将布吉农批市场搬迁至龙岗平湖海吉星国际农产品物流园。

此后一天,记者来到布吉农批市场,户外象征农产品菜篮子的大白菜雕塑已被搬走,部分档口已被清空,一些档口的老板与伙计正在打牌、喝茶,半个多月前的热络招呼声变得冷淡,而往日的烟酒、果蔬混合的味道在空气中也变得轻薄。

在二楼干货市场,阿钟的铺子在9月22日到期,被强行关闭,门前还有一些东西。这个在农批市场干了13年的女人,缺少丈夫帮衬,每早4点半起床洗衣服,晚上11点才休息,“人家不拆的货,我会拆散,一分钱也赚”。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将三个孩子养大。

“我不能走,走了那些客户就不知道我了,我要守信用。”阿钟依然守在档口前,她每天还来“上班”,了解一些事,“欠人一分钱,我也要搞清楚,不能害儿女。”

“我爷爷给我爸爸讲:孩子,该赚的钱才赚,我们穷呢,但要穷得明明白白。我们儿女也要这样。”阿钟身边女儿正在认真听着,这个正在读中专的女生,也像她年轻时一样,“非常讨厌”做生意。但未来命运会怎么样,母女也不知。

阿发也是,他的蔬菜档口停下来,62岁的老人终于在深圳得闲暂时休息一下。

下一站哪里?他们有的明朗,有的朦胧。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阿发、阿雄、阿杰、阿钟等是化名)

策划统筹 南方日报记者 刘丽 采写 南方日报记者 李荣华 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周游

Tags:农批王 责任编辑:一日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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