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大伙儿常常端着腊八饭聚到胡同口,每人找一块太阳地儿蹲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张家大叔说今年的米买值了,腊八饭好吃很多;李家婶婶说明天谁一起去赶集,要扯布给闺女做花衣裳······ 记忆中的豫东腊八饭 文|刘箮 进入腊月,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而腊八,作为迈向春节的第一个节令,一直以来都很受重视。近些年更是如此,我们从越来越丰富的腊八粥食材,就可窥见一斑。 然而,作为一个在豫东平原上长大的孩子,我的记忆中从来都只有腊八米饭,却没有大家说的那种腊八粥,也没有腊八面。在腊八吃米饭,是豫东当地的习俗,直到今天。 
豫东人饮食以面食为主,平时很少吃米饭,特别是以前,家里也几乎都没有米,常常是临近腊月,买几斤米,腊八那天用来做米饭。 本地也不产米,米是商人们从外地运来的,再用毛驴车驮了几袋,满村吆喝,用小麦换大米喽! 除非腊月那几天,平时一个村子吆喝大半天,才有一两户人家响应。也多半是端了满满一盆麦子出来,端回一盆底的米,换回的米藏在缸底,偶尔哪个孩子嘴馋不想吃饭,做母亲的就在平时熬的稀饭里,再放把米,慢慢熬黏稠,孩子那一顿饭就吃的很香。 物以稀为贵,偶尔吃一次,觉得米真好吃。所以幼时,特别盼望着过腊八节,可以大碗大碗的吃米饭。不过,豫东的腊八米饭,说是米饭,其实也就是稠一点的米粥,那时没有电饭煲,也就是柴锅里放点米,加水,煮熟。 因为是柴禾烧火,火候不好把握,怕一锅米煮糊了,总是多添一些水,也就成了稠稠的大米粥,有时还会放几块红薯或胡萝卜。 到现在我也不曾明白,腊八这天这样做饭,究竟是我们豫东人不擅长做米饭,还是传统风俗就是这样,对此都不清楚的我,提笔写这篇文章,有些惭愧和惶恐。
大锅里煮上腊八饭,小锅里炖上白菜粉条,若这一年收成又好,做父亲的就会去街上割一块猪肉,同样的白菜粉条也就有了不同往日的香味儿。 等大锅里米饭熟了,锅边摆上碗,每碗乘上一大勺米饭,上面再舀上一勺小锅里的炖菜,就是一顿腊八饭,先端给老人,再喊小孩子过来端碗。 中原地区气候温暖,即便寒冬腊月,在晴天的中午,外面也不冷,太阳晒着暖洋洋的。 大伙儿常常端着腊八饭聚到胡同口,每人找一块太阳地儿蹲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张家大叔说今年的米买值了,腊八饭好吃很多;李家婶婶说明天谁一起去赶集,要扯布给闺女做花衣裳······ 村子里不时传出调皮的孩子放的鞭炮声,越发觉得有年味了。
关于腊八饭,豫东地区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给枣树“吃腊八饭”。枣树寓意好,也好成活,豫东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两棵枣树。 腊八这天,人们会用斧头把枣树树根处的树皮砍掉一部分,然后在大米饭开锅后,盛出一些,抹在砍伤处,这样,来年这棵枣树就会枝繁叶茂,枣子挂满枝头。 这个习俗有一个神奇的传说,大概是说一位神仙变成的老太太,告诉人们如果腊八节这天这样做,来年枣树结的枣子一定又甜又多。 现在,这种方法也有了科学解释:在树根上砍一圈,等于砍断了上下联通的一些脉络,阻止了养分向下输送,从而集中养分供应地上部分,这样才能结出更多更好的果实。 而把米饭抹到砍伤处,也许是为了使其愈合的更快,是人们心中的一种慰藉吧。民谚也有“砍一斧,结石五,砍一刀,结十稍”的说法,可见这是人们对丰收的美好期盼。 我家院里有棵大枣树,不知道是否因为每年“吃腊八饭”的缘故,虽然树很老了,可年年结的枣子几乎把枝头都压弯了。每到枣子成熟的时节,总能引来一群群的小伙伴,这时父亲都会拿起一根竹竿去打枣,分给大家。
枣子收获的时候很开心,但是每次看到父亲拿起斧头砍枣树,就很心疼,于是总是端着米饭,在树的伤口,大人抹过米饭的地方,再认真抹上一层。 好几年没有在家过腊八了,但每年腊八这天,我都会打个电话,问问母亲腊八节做的什么菜,母亲总是说白菜粉条。 每每让她多做点好吃的,母亲就说:“放了很多肉呢,你爸说这么多肉,你在家一定吃个饱?不用往我们碗里挑肉了!” 有时候,父亲也接过电话说一句:“白菜粉条挺好的,小时候你们不是都爱吃吗?” 那时,一大锅菜里没几块肉,父母不舍得吃,都是挑出来给我们吃。想起来,有些愧疚,,即便有再多的菜,孩子们不在身边,父母吃着也不香,也许这多少年不变的粉条白菜,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所以,父母才会一直坚持,不肯改变。
去年,一进入腊月,我们都早早回家,还没到腊八,我们就向母亲表示要吃柴锅做的腊八饭,尽管现在农村的厨房,早就有了各种功能的锅具。 而且,尽管冰箱了塞满了大家买回的肉,在腊八那天,我们依旧问父亲:“今天腊八,要去割肉做腊八饭啊?” 父亲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谁开车送他也不行,骑上他那辆擦的锃亮的老自行车,和当年一样,沉默中隐藏着点骄傲,带着一家老小的期盼,去集上割肉。 我们像儿时一样,看着父亲骑车赶集,又在门口等着,一看见父亲回来,匆忙迎上去,姐姐去拿车把上挂着的一块肉,我和弟弟去后座上卸下一捆甘蔗和一包零食。 多么熟悉的场景,仿佛时光倒流。 不到中午,厨房里就开始忙碌起来,姐姐淘米,母亲按照以往的习惯,往锅里放红薯块,我抱了柴禾烧火。 院子里,下一辈的小孩子围在一起,看他们的爷爷或者姥爷——我的父亲,在院里砍枣树,一向不爱讲故事的他还给孩子们讲起了砍枣树的传说。 后来,依旧是稠稠的夹杂着红薯的大米饭出锅了,一大家人中有吃米饭长大的姐夫,和几个小辈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粥不像粥,饭不像饭;也有现在吃饭非常讲究的弟弟,然而,谁也没有挑食,都端起饭碗,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高兴的吃了起来。
我和弟弟一左一右坐在父亲旁边,父亲挑了一块肥肉,放到我碗里,又拣了一块瘦肉放到弟弟碗里,还随口说了句小时候给我们夹肉时常说的一句话:“就你俩,挑肥拣瘦!” 我看到弟弟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低着头问:“还有瘦肉吗?”说着,蹲在父亲碗边,像小时候一样,伸着筷子去夹父亲碗里另一块瘦肉! 一个高大健壮,却故作小孩的大男孩,一个白发苍苍,还把儿子当小孩的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的眼睛也模糊了。 不忍直视,我把目光转向围着枣树的那群孩子,只见他们端着碗,蹲在地上,和当年的我们一样,正在认认真真的往树的砍伤处,一层层的抹米饭。 光阴荏苒,仿佛一切东西都在改变,然而,有些东西却从来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 注: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图片一暂未知作者,图二、三、四、五:晨之风(搜狐博客) 作者简介 刘箮,中原姑娘,爱自然风物,过寻常日子,写温暖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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